漱玉

【靖苏】三颗珍珠27

27.因祸得福

书接上回，萧景琰在从苏宅回来得知唤回长苏魂魄之法的当晚，就唤出了他所持粉色珍珠中长苏的魂魄，七日之约还远远未到，本应欣喜，可是很快他就发现长苏似失了神智，惊恐痛苦，反反复复只是重复着一句话“景琰救我！”

萧景琰紧紧抱着他颤抖冰冷又飘忽的身体，回想起道士捉鬼那晚，自己昏睡中一个又一个的梦境，梦中长苏一直在呼唤“景琰救我！”，自己却怎么也醒不过来，只能在梦中彷徨无助地寻找……梦中长苏在自己怀中不停地吐血……而这些其实都是那晚真实发生的，自己在昏睡中朦朦胧胧都感受到了！只是……却一点儿也没能护着他，想他当时唤不应自己，孤军奋战，是多么无助绝望，又受了多么残酷的伤害，才变成现在这样！陷在那段痛苦的记忆中出不来……

萧景琰心痛难抑，见长苏恐惧颤抖得厉害，忙横抱起他走向龙床。一抱起来才感觉到这身体又轻得几乎没有重量了，比之前二次渡劫后轻了许多，感觉似乎要使劲箍住才不会飘走。他心知这是那夜受到重创，长苏吐出了多日凝结的心头血所至。

心疼愧悔得无以复加，如有钢针一针一针扎在心上，刺痛难当。然而终于又抱住他了，终于能抚慰保护他了，这比之前一个月里，一夜惊变，魂飞渺渺，周围一片虚空，有力无处使，心上如被石碾来回碾压，钝痛发闷的感觉又要好上百倍。

宫人们适才已铺好了床，预备陛下随时就寝。萧景琰左手把长苏拢在怀里，右手解了外袍，侧躺到床上，拉过被子将两人一起盖住，又嫌不足，将床上撂着的几床备用的被子也都拽了过来，一起抖开将人牢牢裹住。

他是军人体魄，又内力深厚，向不畏寒。这一下捂上好几层被子，很快就浑身火热，把被窝里也捂得暖烘烘的。长苏缩成一团，紧贴在景琰怀里，冰冷的身体似乎也染上了少许温热，又有景琰一声一声的柔声安慰“别怕，我在”，慢慢地竟稍稍安定了下来，不再颤抖。只是任凭景琰如何安慰哄劝，也不肯把头钻出被子，只是伏在他怀里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，把耳朵紧贴在他胸前，似乎听着他的心跳声就可以减轻痛苦，也不再害怕。

但期间景琰有几次稍稍转动下身体，他便又受了惊吓，身子一哆嗦，惶急地声声喊道：“景琰救我！景琰救我……”

景琰心知他那晚受了太大的伤害，怕是一时难以恢复。忙不敢再动，也不再催他从被中探出头来，只紧紧拥着人给他温暖与安心。

听着他急切又委委屈屈的声音翻来覆去地重复目前他唯一会说的话，景琰心疼如刀割，又心软似一汪春水。拥着这冰冷清瘦单薄虚空的身体，只觉似拥着一抔冰雪一缕轻烟，稍不留神就会化了散了……

他加大力度抱得更紧了些，也不断地重复一句话回应他：“长苏，我在……长苏，我在……”

就这样，不知何时睡了过去，再睁眼时已是鸡啼破晓，东方泛白。而怀中之人已重新化作珍珠静静停在他的掌心。

景琰仔细地把珍珠放入锦囊，挂在脖颈上，贴身藏好。这一日边处理政务，边在闲暇时把手探入隔着锦囊，轻轻抚摸安慰。到了夜间，长苏又现出身形，景琰依旧拥着他在被中温暖安抚。他在人前是铁血将军，是冷峻帝王，千般威仪，只到了长苏面前却使出了百般的温柔功夫，只求能抚平他的创伤。

第三日夜里，景琰依旧拥着长苏在被中安慰，忽觉情况有了变化，被中的长苏在慢慢蠕动，似乎在克服恐惧，过了半晌，想是终于下定决心，小心翼翼地钻出了被子，又慢慢抬起了头，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来。

见他终于肯出来了，萧景琰惊喜之下忙用左臂托住他，让他舒服地倚靠在自己臂弯里，又低头仔细查看。这几日长苏虽然晚上便会现身，却只钻在被中不肯出来，他都没怎么端详过他的面容。只见苍白如雪的脸庞是那么消瘦可怜，更显得一双眼睛大得惊人。双眸中蓄满了泪水，看向他的眼神尚充满惊恐，又是无比依恋。所幸唇边血渍已消失不见，总算有所进益。

萧景琰的心如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，怔怔地看着他，慢慢伸出右手去，轻轻替他擦去已溢出眼角的泪花。长苏随之呜咽了一声，顺势将半张脸靠在他掌心里，侧着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。忽然清晰地吐出两个字“橘子！”

这是这几天他头一次说出除了“景琰救我！”那四字之外的话，景琰惊喜激动，忙高声唤守在外间的程全，一迭连声地让他弄一盘橘子过来。自那晚长苏魂魄被害后，景琰便再没让端过橘子，没了那人，这冬日难得的从岭南运来的柑橘也只寡而无味，更是触景伤情。但当时让程全备下的橘子倒还在，程全又仔细，按密法妥当地保存，此时端上来，仍是橘香扑鼻，颜色鲜亮。

他见陛下一脸幸福惊喜之色，虽看不到长苏身影，也知定是那人魂魄归来了，陛下才会如此展颜。当下不敢搅扰，放下橘子便默默退下。

黄澄澄金灿灿的橘子放在了床边小几上，景琰一探身子想去拿一个，不料怀中的长苏却又受了惊吓，身子一颤，手抓住他的衣襟，颤声喊道：“景琰救我！别走！”

景琰扭头一看，怀中长苏已是一脸惊恐委屈，眼中又已亮晶晶地蓄满了泪水将落未落，苍白纤瘦的手紧抓着他的里衣衣襟，却又气力不继，倒象是挂在上面飘着。

他看得心头一痛，唉！那晚长苏究竟受了多么惨烈的伤害才变成现在这样啊！自己竟然没能保护他！然而时光不能倒流，再后悔内疚也于事无补了，不管怎么样，他想起了橘子，总算是慢慢好转了，稳住！

景琰抚着他的背柔声安慰：“别怕，我不走，永远不走……”

长苏似乎听懂了，安静下来，但仍睁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动作，生怕被抛下。见他真的只是取了一个橘子就回转，才放下心，放松了身体。

景琰轻轻咬开一个橘瓣，送到他嘴边。清甜的橘香是那么熟悉，这一幕场景也似乎很熟悉，长苏看了看景琰，收到暖暖的鼓励眼神后，终于慢慢凑上去吸到那诱人的汁液。

景琰看到长苏苍白的唇瓣慢慢地染上橘汁的橙色，那色调暖暖的，让他的心情也暖了起来。而那人吸着吸着便笑了起来，双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，眸色清澈如水，眼波流动，苍白的脸上也似蕴起一层暖色，显是终于从恐惧中拔出来了。

景琰看着欢喜得险些落下泪来，心知长苏虽未完全恢复之前的记忆，却已是大有进益了。这盘橘子还真是立下大功了！他趁热打铁，忙又喂了几瓣，长苏的情况果然越来越好。

夜深了，长苏枕在景琰臂弯里居然张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，身体慵懒地在他怀里扭动几下，呢喃出一句“景琰，好睏……”，眼睛却像用小木棍撑着，硬支着不肯合上，直直地看着他，似在等陛下恩准。

景琰让他这像小猫撒娇般可爱的动作和神情逗乐了，若不是失了神智，这人哪肯呈现出如此作派？

于是笑道：“睡吧，朕准了！”那笑容充满宠溺，脸上硬朗的的线条都变柔和了。这竟是长苏出事到现在他的第一个笑容。

一国天子降下隆恩，谁知对方却没有诚惶诚恐领旨谢恩的觉悟，反而不满地白了他一眼，又闭上眼睛把脸凑近了些。

这次总算陛下福至心灵，领会了爱人的意思，忙如出事之前临睡时那样，将火热的唇瓣印在长苏的额头脸颊鼻尖上，最后吻到他凉凉的唇，梅香隐隐，橘香甜美，真是诱人……

满足了愿望的长苏很快睡熟了，暖暖烛光下，只见他的脸色好了许多，似乎苍白中略有了些血色，也看得更清晰了些，不再飘忽似透明。整个人安静柔和，似一支素雅白梅静静开放。

不知何时飘起了雪，窗外雪声簌簌，屋内却是一派温情脉脉，看着长苏沉静的睡颜，景琰轻轻地又吻过他的额头，也闭上眼睛安然入睡。怀中是满的，这一个多月来空空荡荡的心，也终于又是满满的了，踏实，安宁。榻上一人一鬼相拥而眠，夜色正浓，雪花飘飘，好梦始酣……

长苏这一觉又是睡得极久，到得接下来两日夜里现身，竟然都一直睡着。景琰心里渐渐有些焦急，然而想起之前他渡劫之事，心知这正是他恢复神智与记忆的关键期，便不敢搅扰，每夜只把他抱在怀里，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，轻轻叨念着他的名字“长苏，长苏……”，相拥入睡。

不知是不是错觉，每日端详着他绝美的睡颜，拥着他柔软纤瘦的身体，竟隐隐觉得他的容颜和身子又有变化，和之前有所不同，究竟哪里不同，却也说不上来。

第六日夜里，长苏依旧不醒，景琰撑不住了，心里慌乱，派程全把母亲请来。静太后现在也是梅长苏魂魄的通灵者，自然看见了沉睡在儿子怀中的长苏身形，见他睡得安然，面色也好，顿觉放心。

近日她也多阅鬼神之书，又不像景琰有朝务压身，所以这段时间也读了不少，所知甚多。当下安慰儿子，说这是长苏那日受了道士之害，魂魄分裂。而景琰护着的这一段长苏魂魄正是受伤最严重的，如今沉睡正是在恢复，醒后就好了，而且看样子也快要醒了，让他稍安勿躁，好好抚慰，多叨念他的名字，有助魂魄恢复神识。

景琰听了顿时安下心来，又想见母亲那里的小殊，谁知那颗红色珍珠在这里竟不能唤出小殊，想来不足七日，三段魂魄尚不能相见，也只得耐心再等一天。

回宁寿宫的路上，太后坐在辇上，眼波流转，嘴角勾起微笑。心道：

这个傻孩子，还说什么不知怎么觉得长苏似有所不同了，这么明显的变化都看不出来？看来小殊还阳后该如何妥当安置的问题，竟是不解自解了。他此番历险竟也有些因祸得福了呢。

明日便是三魂合一之期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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忙忙碌碌，忙忙碌碌，忙里偷闲，见缝插针，一点一点磨出这篇，又在中午做饭炒菜的间隙校对完，现在找空发出来，有没有闻到饭菜香啊😀😀😀